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十五回 嬌嬈施鐵手 曼衍舞金蛇 (2)

關燈
,片刻之間,盤中幾十只毒物盡數暈倒翻轉,初時肚皮尚不住顫動,過了一會兒盡數不動,似已給蛇毒毒斃。袁承志暗暗心驚,心想這小金蛇毒性如此厲害,委實罕見。

那小金蛇在沙盤中迅速游動,突然彈起,淩空打兩個筋鬥,似是一顯身手。

這麽翻了幾個筋鬥,游了幾圈之後,小金蛇盤成個蛇餅,昂起了頭,四下觀看,再不動彈。袁承志驀地想起:“金蛇郎君在秘笈中所傳擊破棋仙派五行陣之法,多半便是從小金蛇的行動中學來的,他在敵人圍中盤起不動,隱藏自身全部弱點,只待敵人出手,他再後發制人,實是高明之極。‘金蛇郎君’這外號,料想必與這小金蛇有關。”

只見齊雲璈將那黃金筒用繩子吊在一根竹竿上,伸過竹竿,將金筒懸入沙盤放下,筒口打開,對著金蛇。他不敢走近沙盤,似乎怕金蛇躍起傷人。眾教徒又皆躬身念誦,小金蛇身子伸展,突然間嗤的一聲,鉆入金筒,就此不出。齊雲擻收竿捧筒,輕輕插下筒口金片,封住筒口,雙手捧筒,放入金匣,蓋上匣蓋後又再磕頭。

何鐵手回坐椅中,對青青道:“夏相公,請問令尊尊姓大名?”青青道:“我姓夏,我爸爸自然也姓夏。”那老乞婆何紅藥本來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青青,突然從椅中跳了出來,伸出雙手,抓向她肩頭,喝道:“金蛇郎君夏雪宜是你什麽人?”她相貌奇醜,聲音卻清脆動聽。青青吃了一驚,忙即從椅中躍出避開,喝道:“你幹什麽?”

陡然間衣襟帶風,教主何鐵手下首兩人同時躍前,站在老乞婆兩側,同聲叫道:“那姓夏的小子在哪裏?”袁承志見這兩人的身形微晃,便倏然上前半丈,武功甚高。這兩人一個又高又瘦,正是潘秀達,另一個中等身材,面容黝黑、似是個尋常鄉下人,乃是岑其斯。兩人都是五十歲左右年紀。

青青以前因身世不明,常引以為恥,但自聽母親說了當年的經過之後,對父親佩服得了不得,當下昂然道:“金蛇郎君是我爹爹,你們問他幹嗎?”

老乞婆仰頭長笑,聲音淒厲,令人不寒而栗,叫道:“他居然沒死,還留下了你這孽種!我是何紅藥,他在哪裏?”青青下巴一揚道:“為什麽要對你說?”

老乞婆雙眉豎起,兩手猛向青青臉上抓來。這一下發難事起倉促,青青不及躲避,眼見老乞婆套著明晃鋼套的尖尖十指,便要觸到青青雪白嬌嫩的臉頰,袁承志右手衣袖向前揮出,噗的一聲,擊中老乞婆雙臂中間,乘勢卷送。老乞婆身不由主,向後翻了個筋鬥,騰的一聲,坐落在地。

這一來五毒教眾人相顧駭然,何紅藥是教中高手,比教主何鐵手還高著一輩,怎地這少年一出手,就輕輕易易地將她摔了個筋鬥?雖然魏濤聲引介他是七省武林盟主,但眼見他年紀輕輕,貌不驚人,居然武功如此奇高,眾人盡皆訝異。何鐵手更是仰起了頭,呆呆出神。她自己的武功已臻一流高手之境,但萬萬想不到袁承志衣袖這麽一揮落,一卷送,竟可將何紅藥摔倒,震驚之下,不禁艷羨仰慕,竟然神不守舍,宛似陡然間見到了奇異之極的事物一般。

潘秀達和岑其斯是五毒教的左右護法,兩人相顧,點一點頭。潘秀達道:“我來領教。”雙掌擺動,緩步上前。

沙天廣道:“袁相公,我接他的。”袁承志道:“沙兄,用扇子。他手指上有毒尖環,這也是兵器!”沙天廣展開陰陽扇,便跟潘秀達鬥在一起。這邊啞巴與岑其斯默不作聲地拳打足踢,鬥得火熾。五毒教眾人蜂擁而上。胡桂南、鐵羅漢、青青各出兵刃接戰。五毒教教眾除了本來坐在椅中的十六人外,後殿又湧出二十餘人助戰。

何紅藥勢如瘋虎,直往青青身前奔來。袁承志知道此人下手毒辣,不可讓她接近青青,等她奔近,忽然躍出,伸手抓住她後心,提起來摜了出去。

何鐵手粉臉一沈,伸出右手食指,放在嘴邊噓溜溜地一吹。五毒教教眾立即同時退開。眾人撲上時勢道極猛,退下去也真迅捷,突然之間,人人又都在教主身旁整整齊齊地排成兩列。何鐵手臉露微笑,對袁承志道:“袁相公模樣斯文,卻原來身負絕技,讓我領教幾招。”袁承志道:“貴教各位朋友我們素不相識,不知什麽地方開罪各位,還請明言。”

何鐵手臉上一紅,柔聲道:“我們大家都是惠王爺招賢館的賓客,原本是一路同道。你又說願意取消金蛇王的名號,我們已感激不盡。但這時忽然有金蛇郎君牽涉在內,請問金蛇郎君眼下是在哪裏?”

青青一拉袁承志的手,低聲道:“別對她說。”袁承志道:“教主跟金蛇郎君相識麽?”何鐵手道:“他跟敝教很有淵源,家父就是因他而歸天的。敝教教眾萬餘人,沒一個不想找他。”袁承志和青青一驚,均想金蛇郎君行事不可以常理測度,到處樹敵,五毒教恨他入骨,也非奇事。袁承志道:“金蛇郎君離此萬裏,只怕各位永遠找他不著了。”

何鐵手道:“那麽把他公子留下來,先祭了先父再說。”她說話時輕顰淺笑,神態靦腆,全似個羞答答的少女,可是說出話來卻狠毒之極。

袁承志道:“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當。各位既跟金蛇郎君有梁子,還是去找他本人為是。”何鐵手道:“先父過世之時,小妹還只五歲。十八年來,哪裏找得著這位前輩?如把他公子扣在這裏,他自然會尋找前來。咱們過去的賬,就可從頭算一算了。”

青青叫道:“哼,你也想?我爹爹若是到來,管教把你們一個個都殺了。”

何鐵手微笑道:“不見得吧!”轉頭問何紅藥:“像他爹爹嗎?”何紅藥道:“相貌很像,驕傲的神氣也差不多。”何鐵手細聲細氣地道:“袁相公,各位請便。我們只留下覆公子。”

袁承志尋思:“他們只跟青弟一人過不去。此處情勢險惡,我先把她送出去再說。”向何鐵手一揖,說道:“再見了。”語聲方畢,左手已攔腰抱起青青,出庭穿過院子,奔到墻邊。墻垣甚高,他抱了青青後,更加不能一躍而上,托住她身子向上拋去,叫道:“青弟,留神!”

五毒教眾人齊聲怒喊,暗器紛射。袁承志衣袖飛舞,丁丁當當一陣亂響,暗器都已打落。青青雙手已抓住墻頭,正要踴身外躍,何鐵手倏地離座,左掌猛地向袁承志面門擊到。

袁承志見她身形甫動,一股疾風便已撲至鼻端,快速之極,以如此嬌弱女兒而具如此身手,不禁驚佩,喝道:“好!”上身陡縮,見擊到面前的竟是黑沈沈的一只鐵鉤,更加吃驚。何鐵手右手微揮,一只金環離腕飛上墻頭,喝道:“下來!”青青頓覺左腿劇痛,雙手松脫,跌下墻來。何紅藥怪聲長笑,五枚鋼套忽離指尖,向她身上射去。

這頃刻之間,袁承志已和何鐵手拆了五招。兩人攻守都是迅疾之至。他百忙中見青青勢危,一把銅錢擲出,錚錚錚響聲過去,何紅藥的五枚鋼套都給打落在地。

何鐵手嬌喝一聲:“好俊功夫!”左手連進兩鉤。袁承志看清楚她右手白膩如脂,五枚尖尖的指甲上還搽著粉紅的鳳仙花汁,揮掌劈來,掌風中帶著一陣濃香,但左手手掌卻已割去,腕上裝了一只鐵鉤。這鐵鉤鑄作纖纖女手之形,五爪尖利,使動時鎖、打、刺、戳,虎虎生風,靈活絕不在肉掌之下。袁承志叫道:“沙兄,你們快奪路出去。”但沙天廣等人此時已為五毒教教眾纏住拼鬥,重圍之下,哪裏搶得出去?

袁承志乍遇勁敵,精神陡長,伏虎掌法施展開來,威不可當。

何鐵手武功別具一格,雖也拳打足踢,掌劈鉤刺,但拳打多虛而掌擊俱實,有時一掌輕輕捺來,全無勁道。袁承志只道她手下留情,不使殺著,於是發掌之時也稍留餘地,酣鬥中時時回顧青青,見她坐在地下,始終站不起身,心下掛慮,便即搶攻數招,把何鐵手逼退數步,待要過去扶青青站起。

猛聽得啪的一聲響,鐵羅漢和齊雲璈四掌相對,各自震開。鐵羅漢大叫一聲,上前再攻,拆不數招,手掌漸腫。他又氣又急,大聲嚷道:“這些家夥掌上有毒,別著了道兒。”

袁承志這才省悟,原來何鐵手掌法輕柔,其實是在誘自己上當對掌,用心陰毒,決非有意容讓,眼見情勢緊急,當即搶向青青身邊,伸手相扶。

何鐵手見他扶起青青,不容他再去救鐵羅漢,身法快捷,如一陣風般欺近身來。袁承志叫道:“何教主,在下跟你往日無怨,近日無仇,何以如此苦苦相逼?你不放我們走,莫怪無禮。”何鐵手一笑,臉上露出兩個酒渦,甚是嫵媚,說道:“我們只留夏公子,尊駕就請便吧。”

袁承志左足橫掃,右掌呼的一聲迎面劈去,何鐵手伸右手擋架,猛見袁承志這一掌來勢奇勁,若是雙掌相交,即使對方中毒,自已的手掌也非折斷不可。瞬息間手掌變指,微微向上擡,徑點袁承志右臂曲池穴。這一指變得快,點得準,確是高招。

袁承志叫道:“好指法!”左掌斜削敵頸。他知何鐵手雖然掌上有毒,卻害怕自己掌力沈猛,拳法一變,使出師門絕藝“破玉拳”來。這路拳法招招力大勢勁,劉培生號稱“五丁手”,尚且擋不住他五招。何鐵手武功雖高,究是女流,見他一拳拳打來,猶如鐵錘擊巖、巨斧開山一般,哪敢硬接?她本來臉露笑容,待見對方拳勢如此威猛,不禁凜然生懼,游鬥閃避,心中欽佩之極。只盼趁機鉆研,學得他神妙武功的一招半式,或是看破半分關轉所在,卻因對方變招太快太奇,只一瞥之間,又已變了另一招。何鐵手心癢難搔,只想鹿將下來,求道:“師父,請你教我這一招!”

袁承志乘她退開半步之際,左掌上擡護頂,右拳猛的“石破天驚”,向身旁錦衣毒丐齊雲璈身上打去。齊雲轍叫道:“來得好!”張手向他拳上拿去,只要手指稍沾他拳頭,劇毒便傳了過去。袁承志哪容他手指碰到,身子微蹲,左手反拿住他衣袖,惱働人兇蠻狠辣,以毒掌傷人,右足往他腳後回鉤,左足一腿已踹在他右足膝蓋下三寸處,喀喇聲響,齊雲璈膝蓋登時脫臼,委頓在地。

胡桂南本在與齊雲璈激鬥,登時緩出手來,奔去救援給三敵圍在垓心的沙天廣。袁承志叫道:“退到墻邊,我來救人!”胡桂南依言反身,將青青和鐵羅漢兩個傷者扶到墻邊。袁承志游目四顧,見沙天廣與啞巴均以一敵三,沙天廣尤其危急,當下左一腳右一腳,踢飛了兩名五毒教弟子,縱入人叢,喀喀喀三聲,圍著沙天廣的三人均已關節受損,或肩頭脫榫,或頭頸扭曲,或手腕拗折。他不欲多傷人眾,又不敢與對方毒掌接觸,是以每次均是迅如閃電般搶近身去,隔衣拿住對方關節,一扭之下,敵人不是痛暈倒地,便動彈不得。他救了沙天廣後,再搶到啞巴身旁。

啞巴拳法頗得華山派的精要,力敵三名高手,雖然脫身不得,卻不致落敗。何鐵手一聲呼哨,五毒教人眾齊向兩人圍來。袁承志東一躥,西一晃,纏住啞巴的兩人一個下顎脫落,一個臂上脫白,另一個一呆,被啞巴劈面一拳打中鼻梁,鮮血直流。啞巴打發了性,還要追打,袁承志拉住他手臂,拖到墻邊,叫道:“大家快走,我來應付。”胡桂南當即游上高墻,將一行人眾接應上去。袁承志在墻下來回游走,又打倒了十多名敵人,每人均是教中好手,但個個關節脫臼癱瘓。五毒教一敗塗地,更無餘力再鬥。

袁承志向何鐵手拱手道:“教主姑娘,再見了!”哈哈長笑,背脊貼在墻上,倏忽間游到墻頂。何鐵手心中只盼他指點武功,情不自禁地縱聲大叫:“師父……”一句話出口,急忙收口,旁人不知她是在叫誰。何鐵手心神蕩漾,搖搖晃晃,幾欲暈倒。

何紅藥放聲大叫,五枚鋼套向袁承志上中下三路打去,心想他身在墻上,必然難於閃避。袁承志左袖揮出,五枚鋼套倒轉,反向五毒教教眾打來。何紅藥見了這一手反揮暗器的功夫,大叫:“你是金蛇郎君的弟子麽?”語音中竟似要哭出來一般。

袁承志一怔,心想:“她跟金蛇郎君必有極深淵源。”念頭轉得快,身法更快,未及張口回答,已奔到墻邊。

潘秀達躺在地上高聲發令,四名教眾舉起噴筒,四股毒汁猛向袁承志噴來。袁承志只感腥臭撲鼻,提氣倒退丈餘,毒汁發射不遠,濺在地下,猶如墨潑煙熏一般。

袁承志縱身高躍,手攀墻頭,在空中打了個圈子,翻過墻頭去了,姿勢美妙。何鐵手望見,不禁喝了一聲彩。片刻間啞巴等眾人也都翻出墻外。袁承志見靜悄悄的無人追出,卻也不敢停留,把青青負在背上,和眾人疾奔進城。

魏濤聲見雙方一言不合,便即動手,出手淩厲異常,急忙大聲勸停,又請雙方先去用過酒飯,慢慢再說。但雙方出手兇狠,無人理會。他只好大聲叫道:“對不住得很,慢走,慢走!”魏濤聲雖聽袁承志說決不相助朝廷,但畢竟目前惠王的圖謀幹系太大,萬一敗事,滿門抄斬也還不夠。他素知五毒教厲害,因此引見袁承志等與之相識,意在示威示警,好叫袁承志一夥息了與惠王爺作對的念頭,待見雙方爭鬥,料想五毒教武功既高,又會行使極可怖的劇毒,心中暗喜,只盼就此一舉將袁承志等全數殲滅。不料事與願違,竟讓他們脫身,幸好這些人中不少中毒,就算不死,十天半月內也好不了,不會來幹擾惠王爺的大事。

袁承志將到住宅時,忽覺頭頸中癢癢的一陣吹著熱氣,回過頭來,青青撲哧一笑。袁承志知她並無大礙,心下寬慰,進宅後忙取出冰蟾,給鐵羅漢治傷。餘人雖未中毒,但激鬥之下,都吸入了毒氣,均感頭暈胸塞,也分別以冰蟾驅毒。青青足上給何鐵手打了一環,雪白的皮膚全成淤黑,高高腫起。

程青竹在一旁靜聽他們談論剛才惡鬥的經過,皺眉不語,這時忽然插口道:“袁相公,仙都派的黃木道人,聽說就是死在五毒教手裏的。”袁承志道:“有人見到麽?”程青竹道:“要是有人見到,只怕這人也已難逃五毒教的毒手。江湖上許多人都說,黃木道人死得很慘。仙都派後來大舉到雲南去尋仇,卻又一無結果,也真稀奇。”

沙天廣道:“程兄,那老乞婆果然狠毒,只可惜我們雖見到了,卻不能為你報仇。”程青竹道:“我跟五毒教從無瓜葛,不知他們何以找上了我,委實莫名其妙。”

袁承志道:“他們不喜歡我外號叫金蛇王,你既跟我在一起,他們就向你下手。”程青竹道:“多半是這樣。”承志問道:“程幫主……”向青青瞥了一眼,便不說下去了。青青道:“怕什麽?我代你問好啦!程幫主,你受了重傷,你徒兒阿九知道麽?她來瞧過你沒有?”程青竹搖搖頭。青青又問:“要不要我派人去通知她?”程青竹又搖搖頭。青青轉過頭來,向承志雙手一攤,聳了聳肩。承志心中確正想到阿九,不知青青何以如此機伶,一猜便猜個正著。

忽然一名家丁進來稟報:“金龍幫的焦大姑娘要見袁相公。”青青秀眉一蹙,慍道:“她又來幹什麽?”袁承志道:“請進來吧!”家丁出去領著焦宛兒進來。

她走進廳,跪在袁承志面前拜倒,伏地大哭。袁承志見她一身縞素,心知不妙,忙伸手扶起,說道:“焦姑娘快請起,令尊他老人家好麽?”焦宛兒哭道:“爹爹……給……給閔子華那奸賊害死啦。”袁承志問:“他……他老人家怎會遭難?”

焦宛兒從身上拿出一個布包,放在桌上,打了開來,露出一柄精光耀眼的匕首,刃身上還殘留著烏黑的血跡。袁承志連著布包捧起匕首,見刀柄上用金絲鑲著“仙都門下子字輩弟子閔子華收執”幾字,顯是仙都派師尊賜給弟子的利器。

焦宛兒哭道:“咱們到了馬谷山,安頓好之後,爹爹在應天府有事要辦,稟明了孫仲壽叔叔,我跟著爹爹一起回家,在徐州府客店裏住宿。第二日爹爹睡到辰時過了,還不起來,我去叫他,哪知……哪知……他胸口插了這把刀……袁相公,請你作主!”說罷嚎啕大哭。

青青本來對她頗有疑忌之意,這時見她哭得嬌楚可憐,心感難過,把她拉在身邊,摸出手帕給她拭淚,對袁承志道:“大哥,那姓閔的已應承揭過這個梁子,怎麽又卑鄙行刺?咱們可不能善罷幹休!”

袁承志胸中酸楚難言,想起焦公禮慷慨重義,不禁流下淚來,隔了一陣,問道:“焦姑娘,後來你見過那姓閔的麽?”焦宛兒哽咽道:“我見到爹爹不幸遭亂,立即傳訊回馬谷山。孫仲壽叔叔派遣金龍幫舊部,趕到徐州來聽我號令,為爹爹報仇。我們一路追趕那姓閔的,昨天晚上追到了順天府。”青青叫道:“好啊,他在這裏,咱們這就去找他。妹妹你放心,大夥兒一定幫你報仇。”程青竹、沙天廣等早已得知袁承志在應天府為焦閔兩家解仇的經過,聽得閔子華如此不守江湖道義,都憤慨異常。沙天廣怒道:“閔子華是什麽東西,沙某倒要鬥他一鬥。”

焦宛兒向眾人盈盈拜了下去,淒然道:“要請眾位伯伯叔叔主持公道。”

程青竹一拍桌子,喝道:“閔子華在哪裏?仙都派雖然人多勢眾,老程可不怕他。咱們金蛇三營早便是一家人了!”

焦宛兒道:“爹爹逝世後,我跟幾位師哥給他老人家收殮,靈柩寄存在徐州廣武鏢局,隨即搜尋閔子華的下落。總是爹爹英靈佑護,沒幾天河南的朋友就傳來訊息,說有人見到那姓閔的奸賊從河南北上。金龍幫內外香堂眾香主一路路分批兜截,曾交過兩次手,都給他滑溜逃脫了。侄女不中用,還給那奸賊刺了一劍。”

袁承志見她左肩微高,知道衣裏包著繃帶,想來她為父報仇,必定奮不顧身,可是說到武功,自是不及仙都好手閔子華了。

焦宛兒又道:“昨天我們追到順天,已查明了那奸賊的落腳所在。”青青急道:“在哪裏?咱們快去,莫給他溜了。”焦宛兒道:“他住在西城傅家胡同,我們幫裏已有一百多人守在附近。”袁承志微微點頭,心想:“她年紀雖小,辦事精明幹練。這次金龍幫傾巢而出,閔子華插翅難逃。”焦宛兒又道:“剛才我一位大師兄在大街上遇著一位泰山大會中見過面的朋友,才知袁相公跟各位住在這裏。”

沙天廣大拇指一翹,說道:“焦姑娘,你做事周到,閔子華已在你們掌握之中,你還是來請盟主主持公道,好讓江湖上朋友們都說一句‘閔子華該殺’,好!”

袁承志問道:“預備幾時動手?”焦宛兒道:“今晚二更。”她把匕首包回布包。青青道:“妹子,待會兒你還是用這匕首刺死他?”焦宛兒點了點頭。

袁承志想起焦公禮一生仗義,到頭來卻死於非命,自己雖已盡力,終究還是不能救得他性命,為德不卒,心下頗為歉疚。金龍幫已入了金蛇三營,自己義不容辭,要挑起這副擔子。閔子華暗中傷人,理應遭報,但這事必須做得讓仙都派口服心服,方無後患。

各人用過晚飯,休息一陣,袁承志帶同程青竹、沙天廣、啞巴、胡桂南、洪勝海五人,隨著焦宛兒往傅家胡同而去。青青、鐵羅漢兩人受傷,不能同行,單鐵生自行回家養傷。青青連聲嘆氣,咒罵何鐵手這妖女害得她動彈不得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